月光如练，将破庙外的空地镀上一层银霜。
杨过单薄的身影在青石板上反复腾挪，腰肢似灵蛇般扭出违背常理的弧度。
第三十六次尝试时，他的衣袂终于带起第一缕气旋。
第七十二次，足尖点过的落叶开始悬而不落。
待到第一百零八次腾身而起时，整个人竟如鬼魅般掠过三丈空地，连最敏感的夜蛾都未惊动分毫。
"成了。
"杨过轻巧落地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"小子，练得不错。
"沙哑的嗓音惊得杨过脊背一凉。
回首望去，西毒欧阳锋倚在庙门断柱旁，月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扭曲成诡异的形状。
那双时而混沌时而清明的眼睛，此刻竟透着异样的清醒。
"小子..."老人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，"你这悟性根骨...倒像极了我年轻时..."杨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，故意拖长声调："义父，您前日就说要传我逆转经脉的心法...莫非是怕孩儿学不会...""放屁！
"欧阳锋突然暴喝，破庙梁木上的积灰簌簌震落。
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撕开衣襟，露出胸膛上盘错的青紫经络，在月光下如活物般蠕动："看仔细了！
"杨过瞳孔骤缩！
只见欧阳锋鹰爪般的手指在穴位间游走，每点一处便激起肉眼可见的气旋。
那些旋涡竟带动周围空气发出毒蛇吐信般的"嘶嘶"声，在皮肤表面形成诡异的凹陷。
"气走璇玑..."欧阳锋突然双掌拍地，周身落叶无风自动，悬浮成精密的人体经络模型。
每一片枯叶都沿着特定轨迹流转，演示着违背常理的运气法门。
杨过福至心灵，忽然并指成剑在自己经脉上连点七处。
不同于欧阳锋的刚猛路数，他指尖划出符合流体力学的平滑弧线，在关键穴道形成缓冲气旋。
"有意思..."欧阳锋浑浊的眼中精光暴涨，突然扣住杨过脉门。
一股炽热内力如熔岩灌入，所过之处经脉自行扭转成螺旋状。
杨过闷哼一声，额角沁出冷汗，却见自己掌心真气竟凝成游蛇般的实体。
"逆练经脉，气走偏锋！
"老人枯瘦的手指钳住他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"记住！
正便是逆，逆便是正！
"杨过体内的真气竟如灵蛇般倏然回旋，在奇经八脉中逆行一周，又归于丹田。
耳边传来欧阳锋沙哑的狂笑："好！
好！
你小子比他们都有悟性！
他笑声戛然而止，仰头望天似在追忆什么，半晌才喃喃道："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，所见后辈如过江之鲫，却无一人能懂这武学真谛..."话音未落，欧阳锋身形猛然一滞，浑浊的眸子忽地清亮如电。
他枯瘦的手指探入怀中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册子时，竟带着几分郑重。
"拿着。
"老人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，将册子按在杨过掌心。
杨过只觉入手沉甸甸的，羊皮封面上的"白驼山武学精要"七个朱砂大字己有些褪色，边角处暗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。
"这是我用二十年心血所著...希望你能够发扬光大"。
欧阳锋指尖轻抚扉页，那里原本题着"传于吾儿欧阳克"的字样，如今"吾儿欧阳克"却被狠狠划去，墨痕深得几乎要穿透纸背。
最新添的"有缘人得之"五个字歪斜颤抖，显然是疯癫时所书。
"义父！
"杨过正要上去搀扶，却见欧阳锋突然抱头嘶吼，双目赤红如血。
他枯瘦的身躯剧烈颤抖，十指深深抓进白发之中，仿佛在与脑中某个无形的恶魔搏斗。
"逆转经脉...慎用..."话音未落，他猛地瞪大眼睛，枯爪死死扣住杨过手腕："九阴...是错的！
我悟出的才是...老人的十指突然又深深掐入太阳穴，踉跄后退时撞得香炉倾倒。
香灰迷蒙中，他身形诡异地扭曲起来："经脉...全乱了...克儿...快走！
"最后一个"走"字尚未落地，欧阳锋己如蛤蟆般弹射而起，转身撞破窗棂，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杨过猛地向前追出两步，嘶声喊道："义父！
"声音在幽暗的林间回荡，却无人应答。
他攥紧手中的羊皮册子，望向欧阳锋消失的方向，林中早己杳无踪迹，唯有几片被真气震落的树叶仍在空中打转，缓缓飘落。
夜风呜咽，仿佛在替那疯癫老者作最后的告别。
杨过伫立良久。
最终，他将秘籍郑重收入怀中。
月光重新洒落庙堂。
杨过指尖微颤地拂去封皮上的尘埃，借着明亮的月光和将熄的篝火细细研读。
羊皮卷上那道剑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当年的腥风血雨。
他忽然注意到扉页"有缘人"三个字墨迹尚新，这分明是欧阳锋神智清明时，用颤抖的手临时改写的。
翻开内页，密密麻麻记载着"蛇行九变"、"金蛇缠丝手"等闻所未闻的武学。
最珍贵的是那些朱砂批注，是西毒欧阳锋在癫狂与清醒交织时对武学至理的顿悟。
最后几页记载的《九阴真经》逆转之法上，满是癫狂的涂改痕迹，纸面都磨出了破洞。
杨过摩挲着残页，忽然发现某处夹着一根银白发丝。
他突然鼻子一酸。
这位亦疯亦癫的武学宗师，在记忆碎片的间隙里，竟把最珍贵的遗产留给了自己。
杨过突然站起，来到堂前，对着虚空深深一揖。
这一礼，敬的是武学至境，更是那个在疯狂与清醒间挣扎的孤独灵魂。
东方既白，晨光穿透破庙残窗。
杨过盘坐在斑驳的梁柱旁，体内那缕新生的逆转内力在经脉中游走。
虽细若游丝，却暗含生生不息之意。
按照原著，郭靖夫妇不久便会寻来，带他前往桃花岛。
那些猜忌、羞辱、断臂之痛，都将接踵而至...不过少年己规划好全新的轨迹：桃花岛的武学必须学到，终南山活死人墓要提前去；全真教的牛鼻子们...他指尖划过秘籍某页记载的"移魂大法"，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。
杨过缓缓抬头，他想起欧阳锋疯疯癫癫的教诲。
"武学之道，逆者为王！”
晨风拂动他额前碎发，却吹不散眼中燃起的那簇野火。
这个江湖，终究要记住另一个模样的神雕大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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